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何玷污经典童话   作者:芦一荻二 文案 【睡美人|沉睡的森林】 心有狂狮的漂亮王子, 反贵族又懦弱的忠诚骑士, 传说能带来好运的神秘公主, 他们的命运交织成森林,正在沉睡。 【灰姑娘|失落的情人】 午夜的钟声敲响 灰姑娘遗落的水晶鞋 骑士压抑的深情 邪恶的阴谋逼近 究竟谁才是王子失落的情人 是的已坑 【青蛙王子】 无良小短篇 【大海之子】 人鱼攻X王子受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黎明战铠   阴霾。理查用乌黑的手指抠着地面的裂痕,哀格蒙特偷眼看他。   三月的旅程让胡茬子从理查有力的下巴里争先恐后地冒出来,这宫廷中漂亮的公子哥总算多少有了点王者应有的沧桑感。但可气的是这于他的英俊反而是极大的增益,他肩胸宽阔,腰臀窄收,线条流畅紧绷,复有英雄气概……哀格蒙特微微哂笑,不过从经过逆流河后他就再没机会维护自己的优雅,半个月洗澡的缺失让他心情烦躁,裸.露在外的皮肤沾满泥土和血迹。也许公主并不欣赏这样的解救者。   “阴霾,”理查突然说,“总是阴霾。他妈的什么时候下雨!”   哦哦,看他的优雅!   但哀格蒙特没有附和,他多年护卫王子的经历给与他时而忤逆的权利。非但如此,王子允许他与他同乘一车,亲如兄弟——是为了护卫甚至替身工作的顺利进行,这是莫大的荣誉,为一个人死,为一个王子死,哀格蒙特当然也这么认为。   漂亮的王室贵胄,出生起就一直作为宫廷中不可或缺的装饰品闪耀着,脆弱,英武,美丽,同时矛盾地存在。然而他终于还是得做点什么,做为一个王子,终于要做点什么了。   ——对他的软弱心灵和空虚体格都还算有好处。   ——可惜公主们大多只欣赏与她们自己相似的精致面孔。   他们穿过龙岭,火谷和逆流河来到遗忘国度寻找传说中的公主,这场征途听起来很浪漫,不明所以的民众被这浪漫感染得怒骂……哀格蒙特有时感叹世理的可笑,当他们其实敷衍时他们欢呼,当他们真正奉献时他们气愤。不过是好心为邻国国王的疑心病着想。   画像中的公主有金子般的长发,娇俏的小下巴,玫瑰色皮肤碧蓝眼睛,虽然身穿男子猎装也美丽极了。王子则黑发灰眼,想必着女装和公主站在一起仍是一对璧人。值得一提的是,哀格蒙特倒是同公主相同有金发蓝眼,他出身平民。这无疑说明了一个问题,但在需要的时候,血统和审美观统统不重要。   “我不想继续了。”理查说,“我也不想回去了。让他们该怎么样怎么样吧,与其历经痛苦娶一个不知如何的女人,倒不如去做游侠。”   哀格蒙特不知该说什么。   “我们还有钱吗?我记得带了许多出来。”   哀格蒙特轻轻一笑:“您该不是不记得我们走了三个月吧?还有发给士兵和骑士的军饷,死人手中余钱虽然会收回,但尸体散落不便取回。还有向巫师询问的报酬,探路小孩死去的补偿金……”   “行了行了,就是说我们逃跑也不会过得好是吧?那就去找她吧,上帝保佑她早入天堂!”   让王子不得不履行职责的是国内的旱灾,饥荒使人民焦躁不安,王室美好生活岌岌可危。国王又长年沉浸于声色犬马中身体空虚,外强中干内毒不深的王子似乎是唯一的希望。迎娶传说中得到便能实现三个愿望的公主……国王也想这么做,好吧儿子做到也不错,丰富的嫁妆和没有聘礼,还能有哪里的公主能更漂亮呢?   他们的运气好得出乎意料,每个巫师都带着热切接待指点他们,尽管问询费照收。在此之前,邻国国王损失了次子和大队人马,而他们,死点人是必须的,至今仍是个队伍就是奇迹。王子是被选中的,但愿见公主前能洗洗澡。   现在他们进入了最后一关,森林。雾霾封闭了整片遗忘大陆,它将倒在地上沉睡的居民腐蚀得只剩白骨,希望公主……森林中尤甚。这片密林除了坚硬的杉树别无活物,脚踩在灰色沙砾上都会感到阴冷。如果不是巫师好心提供的药剂,恐怕他们就必须返回了。但饥饿还是无可避免地侵袭他们。哀格蒙特庆幸自己与王子关系密切,即使这种时候也能吃饱饭。   “喂,艾格,你说这种地方的女人会是什么样?老巫婆?蜘蛛女?嗯?”   “这不好说,理查。她毕竟是你未来的王妃,别太绝望。”理查常亲昵地称他为艾格,自诩是他最好兄弟,可是整个骑士团都认为哀格蒙特是只可怜的被取了名的狗。   理查看了看将灭的篝火,简洁有力地对传令官说:“继续走。”   ×××   在路上哀格蒙特聆听了理查关于结婚的种种想法,他说:“铁青色的天和铁青色地面中间能诞生的女人想必也有金属皮肤,我的老天哪,一个金属女人!我必须找多少情人才能补偿损失!……”   “我认为结婚只是个形式,你知道的艾格,女人嘛,和我们互相看不起,看看父王和母后……女人嘛,就是这样……”   “艾格你结婚的时候我一定要在场。记得别找太漂亮的,你总得为兄弟考虑考虑……”   森林对此表示了明显的不满,作为公主的拥趸,它很快派出了得力手下——稀有的龙越来越不值钱了!虽然个头都挺小,不过五脏俱全,火焰强劲!哀格蒙特立刻抽出宝剑,但他身边的王子以更快的反应速度冲上前去与它凶猛地搏斗。   哀格蒙特并不担心。王子离开宫廷后就像野生菌一样迅速强壮起来,原本只是空架子的完美体格也填充得货真价实,只是他不慎杀生后就爱上了一剑剑捅刺,以前精心保养的圆润指甲上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哀格蒙特还曾经亲眼看见王子若有所思地嗅它们。好在这些对一个准国王都不算什么,对于一个即将得到无比力量的人物更不算个事儿。   王子挥动宝剑砍击着,骑士们在各个方向协助,士兵则在布置绳网,因为王子说过下次遇到龙时要捉一条活的带给公主,让她满心欢喜甚至干脆嫁给龙。小龙嚎叫着吐火,火星同血一起落下,王子沉浸在杀戮之中,完全忘记自己的命令。他兴奋地顺着龙的脊背爬上了它的脖子,拿利剑当缰绳深深地卡进它的喉咙,血液滋滋地喷射,小龙挣扎着反转翅膀试图打下他。王子这时候却暴吼一声,似一只狂狮。包括哀格蒙特在内的许多人当场就认为王子必定在打狮妖时中了邪,但他们还未来的及行动,小龙就震颤着勉强飞了起来。   它速度很快,然而那不能叫飞,它的痛苦和失血都在让它疯狂,它四处乱撞,树木成群倒下。哀格蒙特和队伍紧追不舍,他不担心王子会死,从他小时候从不放开手中的糖果的表现就可以安心,可他担心他越来越兴奋。   理查忽然长吹了一声口哨,他长剑一横,让那可怜小龙去见了上帝——它的血液泵还在运转。在哀格蒙特来看,他被龙血喷了全身,狼狈至极。可是他的身形剪影光亮闪耀,哀格蒙特甚至忍不住想跪下亲吻。   理查回身微笑,阳光的渡边刺眼而神圣。   看哪,黑夜已经过去,战神披上了他的黎明战铠!   哀格蒙特觉得,理查身上的乌黑泥土和滴落的鲜血,与他的笑容,实在无比美丽。   婚礼   黑珍珠,紫水晶粒,猩红的石榴石,破碎的金银沙,摇曳的厚重流苏……苍白的手指尖从黑天鹅绒袖口中伸出来,裙摆带出一地星光。公主猛力转过头,她黄金似的金发被重重甩过去,用一种睥睨式的傲慢仰视哀格蒙特。   她优雅地拉开塔裙,各色宝石将哀格蒙特晃得脑晕,只得愣愣注视着公主纤细手指上扣着的一枚翠榴石戒指。——虽然作为结婚仪式的见证这玩意儿本该稍后出现,但公主十分恳切地要求并威胁过……她身着理查的王国的传统服饰,庄重威严的结婚礼服以细呢和天鹅绒制成,色调沉郁,饰以各种暗色宝石。哀格蒙特只能默想它在相当程度上雅致地体现了“重”。幸而公主是一位真正的公主,她与这沉重正好相配,不,也许她适应更沉重血腥的……她姿态优美,梗着脖子手执羽扇时像一只惬意的天鹅。理查会爱上她的,理查甚至早就爱上她了。   理查将用那种哀伤的深情的眼神看着她。   ——理查确实那么做了,他倾斜着身体俯身去看身边娇小美丽的妻子。在更早的以前,他这门功夫已练得炉火纯青,闲着无事时,他就这么深情地盯着墙角的花瓶。但这是几个小时之后的事了,现在回到婚礼前来,哀格蒙特心中不知所谓地瞅着未来王子妃的手指看,双方都未曾意识到失礼,反而认为理所当然。   共犯或同盟的心态。   公主微微一笑,她划过裙摆上的珠宝,“它们真是迷人。”   “是的。不过……”   ——理查俯下身吻她,他们身后的贵族们嘲笑般地咳嗽,理查更着迷地享受着背德感。   理查未来的妻子只到他的上腹部,看起来像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哀格蒙特深知这并不是问题。理查不知道,国王不知道,全王国都不知道。他与公主共同保守秘密,这让他又虚荣又惶恐。他其实并不想背叛理查。   他们跟从光明走出雾霾森林后就在不多远处望见了城堡的尖角,金光熠熠,仿佛高山的雪峰顶!这其中必定睡着一位美丽的公主……或是别的美丽的什么。城堡被重重荆棘包裹着,哀格蒙特带着骑士团奋勇清道也未赶上它们恢复的坚定速度。王子终于无可忍耐,他又冲了上去,荆棘理所当然给莽撞的人类来了一下,然后给自己带来了麻烦。   王子的血液像火油一样燃烧,虽然只是一小撮,并很快熄灭,但无疑是希望。   理查十分不情愿。   “你无路可走。”他亲爱的艾格说,“我们没有钱。”   理查贡献了血液。当他们能够开出一条道路时理查已经失血到只能被人扶着走了。他叫哀格蒙特过来,拉着他的双手,下遗嘱似的说道:   “我亲爱的兄弟艾格,接下来拯救王国的使命就交给你了。把那女人带来替我娶了她!哦不,我还是不要伤害你……”   哀格蒙特独身前往城堡深处,这是一个典型的矮人宫廷,矮小的家具,高不可测的穹顶,粗犷的建筑风格,暴发户式的奢侈豪华。真希望公主没有胡子。哀格蒙特想起理查的风物学老师讲过矮人无论男女都有胡子,而理查的作业总是他忠诚的兄弟的手笔。   哀格蒙特走上正厅高台,这里有一只小巧的棺材,哀格蒙特多少理解矮人国王的选择,除此之外还能把她装在哪里呢?长眠不醒与死亡太过相似,死人只好躺在棺材里。   棺材盖被一脚踢开,哀格蒙特期待看见的金色长毛一根也无,棺材里什么都没有。   骑士的勇敢是不可估量的,哀格蒙特多少像正常人惊恐一下后,就拿着佩剑毫不留情地随意戳刺周围的织物。如果理查在,王子一定会给地上不知死活的人体们都来那么一下,可是哀格蒙特……他总感到自己心脏有力地挤压,吸收血液,由此他肮脏的一部分得到了清洗。   他小心地绕过了这些躯体。这里有国王,王后,宫廷侍卫,小丑,女官……都自然而安详地保持当时委地的姿势,仿佛变故是无预兆地突然到来。   哀格蒙特忽然打了个哆嗦,那么是谁把公主放进棺材摆在正厅呢?公主去哪了?   冷风从被荆棘刺破的玫瑰花窗中灌入,哀格蒙特不知所措,心中惧怕又迟疑着不愿放弃骑士的尊严。他把佩剑握得更紧,剑身从低垂到微抬,他退到角落处,面对所有躯体努力定了定神。   静寂。   “您这样是做什么?”哀格蒙特险些跳起来,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声源处,发现事情也许与可怕相距甚远。   一个有金子般长发,尖下巴和碧蓝眼睛的漂亮年轻人靠在门框上微笑着看他。他当然是一个矮人,但恐怕在矮人中他是个相当高挑的家伙。这样小巧纤瘦的身体与精致的收身猎装和对哀格蒙特来所过于勉强的门相得益彰。这年轻人是个美人,与画像中的公主颇为相似。哀格蒙特不敢假设,可是他就是被派来面对现实的。   “德昂蒂……公主殿下?”传说公主名为德昂蒂。   年轻人在哀格蒙特绝望的眼神中点点头。“我很抱歉,不过确实如此。因为某些原因在外我被宣称是个女孩。”   年轻人,现在是公主了,又问道:“您来解救我万分感激,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哀格蒙特把自己所知的部分告诉他,想了一会儿后,又把传说告诉他。   哀格蒙特默默为理查感到庆幸。   公主用两根指头称着下巴,似乎不经意地说道:“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我也许就无法体验嫁人了……”   公主迅速换上一身长裙,躺回棺材并要求哀格蒙特叫来王子,哀格蒙特好容易从震惊中脱身,立刻义正言辞地拒绝道:   “我想没有任何一个王子愿意娶一个男人。如果那男人欺骗他,那就更糟糕。”   “您真是天真可爱。”德昂蒂用小指勾着哀格蒙特向前,附在他侧脸耳语几句。   “您答应我吗?”   哀格蒙特几不可查地点一下头。   婚礼并不豪华盛大,为了王室今后的幸福生活他们最近过得很收敛节俭。婚礼在王宫后的小教堂举行。德昂蒂对此表示略微满意,他对过于神圣的场所深恶痛绝。   理查牵着小新娘的手,她很漂亮,很可爱。当看到哀格蒙特扛出来的棺木时他就发现了。她花瓣般的嘴唇湿润饱满,让他想起了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为了救她,他们在婚礼前接吻了。   德昂蒂完美无缺,她甚至十分了解理查的国家里的矿产。据说这是矮人的本能。她对珠宝也不可思议地执着,大概也是矮人的本能。理查不在意这些,他冷漠看待能够救人命的粮草,怎么不能冷漠看自己的妻子一件件挂死物呢?   理查对德昂蒂抱着一种对童年小玩偶未消散的爱。   他们把手指尖按在桌面上起誓——连圣经都省去,然后理查给德昂蒂空戴上早在手指上的戒指,然后他们接吻。   理查想在接吻中把他的小新娘吃下去,从嘴唇和舌头开始。   但德昂蒂笑着推开了他。   他不沮丧,他轻轻松松地把德昂蒂抱在单只手臂上,在众多贵族面前优雅地踩着山村小调离去了。   在柳荫那里   “我对哀格蒙特先生充满敬意。”王子妃在不算私人的场合公开说过此话,这就相当于在宫廷里找了只喇叭大喊了一声。人们纷纷赞扬王子妃的大度识人,至少表现得十分宽容的朗度女侯爵就说过,她决不允许自己的丈夫和一个男人保持如此亲密的关系。   这话传到哀格蒙特耳朵里的时候他正与王子一起坐在草地上共进午餐,他们将猎到的刚满月的小兔崽子拔了毛,谨慎细致地给它刷一层又一层的油,并且不时在火上翻滚。哀格蒙特得说他享受这样静谧美妙的时光。在这样的时刻,他可以忘记对面认真干活的男人是怎样的人,可以忘记过去,不,不是全部忘记。他与理查那段无忧无虑懵懂无知的少年时代总是值得怀念的。   这时他仔细观察理查优美的下巴,它有力,挺直,在夏日炽烈阳光下有些毛茸茸,使人禁不住想把可爱这个词加诸于上。理查漂亮的黑眼睛清澈动人,正小幅度转动似的深情地盯着小兔子。哀格蒙特忽然想问那个尴尬问题,是出于好奇吗?理查表现得如此淡然,就像事情本该如此毋庸置疑似的。但越是如此他发问的欲望就越加强烈,他该怎样问呢?——你的新婚之夜如何?还是——你发现新娘是男人了吗?   理查能接受男人……哀格蒙特因此古怪地咕噜了两声,这太可怕了。然而这是理查,理查,就是无法置信不可想象的代言词。   何况其实养宠物也是潮流呢?   他又走神到王子妃那句话上。这句话本身和它所带来的评论都令他苦笑。只有德昂蒂和他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是个演过了头的好演员。德昂蒂如同传说中一样给这个国家带来了好运,粮食暂时没有增产,不过旱灾已经渐渐消退,农夫们见着了几场稀零零的珍贵堪比黄金的雨,哀格蒙特看见他们跪在地上亲吻土地仿佛已经得到了结出的果实。对王室来说,这就够了,让农夫们安分地守在土地上期待他们还需扣掉税的少得可怜的收成——也许经此一灾他们可以认识到自己获得的已经太多了——王室则可以安心经营自己耗用截断的河流滋养起来的优雅小庄园,在其中体验美丽的乡村生活。德昂蒂也对此表示满意,他早早地甩掉了国王和王子的怀疑(后者怀疑了吗?),除去老国王老喜欢色眯眯地注视他之外——反正也不会少掉什么——总算可以快快乐乐地逛矿山啦!此外,德昂蒂还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少女模样,将自己是如何走入沉睡厄运的经历讲给几个不那么喜欢沉默的贵族夫人。他看着她们惊呼,用扇子遮住嘴唇,然后很快收到众人路过时的窃窃私语和同情眼神。无非是关于一群女巫和纺锤的故事,虽然哀格蒙特确实肯定他在德昂蒂表情上看见了咬牙切齿。   德昂蒂是个魔法师吗?矮人中从没出现过魔法师,但如此一来却可以讲清理查的不质疑。迷惑理查……啊,听起来很不错。   哀格蒙特回神的时候发现理查就在他的脸孔上俯视他。他们的鼻尖儿都快蹭到一起啦!他几乎要尖叫,幸好理查很快收回脑袋,什么也没做。   ——我的天哪我被那个变态公主影响了吗?!理查怎么可能对我做什么?   理查忧郁地看着火上的小兔子:“艾格。”   “呃?”   “没什么。”   哀格蒙特发问的欲望又回来了。这回他刚刚收到惊吓,神智不清,话语脱口而出——还好比较含蓄,事后他想到。   “新婚愉快吗?”   “呃嗯?哦……”理查慢慢躺下去,“德昂蒂很好,是个好姑娘……我喜欢她,可是又不是那么喜欢她……”   是个好姑娘。哀格蒙特惊悚着想。   “这是人种差异吗?”理查突然翻身坐起。“我在她身上无法感受到安宁,总是躁动烦闷,但我确确实实感到我爱她,可是我又想去找其他姑娘……”   “哦。”   “……”理查慢慢地倾身,他用习惯深情的眼睛注视哀格蒙特,“艾格,我能吻你一小会儿吗?”   ——“哀格蒙特,我的勇士,您忘记您的初衷了吗?”德昂蒂仰躺在长软椅上,他娴熟地用两根手指旋转酒杯,紫红色酒液在烛光下陀螺似的荡漾。   哀格蒙特继续擦拭他的长剑。他注意到德昂蒂尖尖的小鞋从深色长裙下探出来,一晃一晃……多么纯洁啊……   “您这样可不好,叫我怎样完成约定呢?我们可是遵守誓言的民族。”   他心烦气躁,恨不得抓过那双脚来狠狠折断。它们太不适合一个如此与理查相配的人了!   “我想这事应该由我自己决断!”   “哦?”德昂蒂毫不在意地笑笑,甚至表现出喜悦,“我亲爱的哀格蒙特啊,勇士并不止你一个啊。想想看……”   哀格蒙特猛然从胡思乱想中醒来,温热的气流摩挲着他的耳廓,让他不由得害怕。幽灵!德昂蒂的气息是温暖可亲的,兴许还是甜美可爱的,但他始终无法忘记德昂蒂站在自己的棺材与父母仆人的“尸体”堆前微笑的模样。他有美丽的外表,可是影子大概会是恶龙,心灵则是魔鬼。   现在德昂蒂从软椅上仰躺的姿势瞬间变为俯趴在桌上,一只手仍稳稳地举着酒杯,另一只上戴着小戒指的食指轻轻搭上哀格蒙特的钮扣。他缓缓贴近僵硬的勇士,垂下眼睛,侧着脸懒洋洋地向勇士的耳朵里吹气。   “……你们的家人是怎样消失在美丽宽广的草原上的,你们怎样被王室豢养成忠诚的猎犬……啊,切割他们!鞭打他们!活.埋他们!……哀格蒙特啊,我实在等不及欣赏你那些风度不是那么优雅的骑士兄弟们的狰狞面孔。他们会怎么报复呢?嗯嗯,烧死理查?吃掉王后?国王就算了吧,做灯油还不错……打断他们的肋骨!让他们在流血和痛楚中品尝死亡!”   德昂蒂扶着哀格蒙特的肩膀慢慢起身,两双蓝色的眼睛对视着,哀格蒙特看见了其中的玩味与鼓励,“那么你呢?亲爱的哀格蒙特?如果我告诉他们你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包庇犯!王子的狗!哈哈,或许还有懦夫?啊,男.宠?嗯?我听见他们这么说你……”   哀格蒙特完全没听见德昂蒂后面的话,他憋红了脸,蓝眼睛充血怒睁,咬着牙从齿间克制地怒喊:“我不懦弱!”   德昂蒂显出一副吃惊的模样,很快又转为妥协。“好吧好吧,亲爱的。我始终是为你和我们的约定着想的,在它完成之前就看到你被吊死在城墙上可一点都不符合我的愿望。”   他将转为樱桃红的葡萄酒递给哀格蒙特,拍拍他的脸,“好好考虑,让我看见美酒成熟之时。”   ——理查的吻间忽然产生了铁锈味,哀格蒙特莫名想起了与德昂蒂一起度过的那个不愉快的下午。同样温热的感觉,同样温柔的触碰,他耳朵发痒,好像德昂蒂的呼吸又在耳边经过。他一把推开了理查。   理查委屈地舔舔嘴唇,“你在破坏我们之间的真挚友谊!我最讨厌有人打断我了!”   “我不觉得不经允许突然亲吻同性朋友是出于什么友谊。您尝试过了吗?有区别吗?”哀格蒙特冷冷地看着理查。   “哦,艾格……别生气……”   “这种恶作剧让我想揍您一顿,您最好别再说话了。”他爬起身准备离开。   但理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理查握得很牢,哀格蒙特试图像之前一样摆脱他,不过理查已不再是那个只有花架子的柔弱王子了。   “嘿嘿!”他小声恳求道,“艾格!求你啦!来打我一顿吧!我们好久没有搏斗一场了!”说罢他自己先给哀格蒙特来了一拳。   男人打架往往不需要理由,一个□□已足够,他们很快打成了一团。   这会儿哀格蒙特占了上风,他骑在理查身上握紧拳头随本能向他身上重击,他仍有分寸,不至于致命亦不会挂在理查最爱的脸上一整天。   “‘打断他们的肋骨!让他们在流血和痛楚中品尝死亡!’”他的脑海中忽然闪现了这句话,他失去了节制,理查感到拳头如狂风暴雨捣击泥浆般捶打着自己。他用双臂护住头部,但仍然无法承受,这不再是个玩笑了!   理查猛然发力,他坐起的同时尽力束缚哀格蒙特持续绷紧的胳臂,这需要很大的气力,理查气喘吁吁还是无法完全制住他。   “艾格!哀格蒙特!”理查突然吼叫道,他趁哀格蒙特愣神时将他扑在了地上,用额头撞击对方,“我看现在该清醒的人是你了!”理查的眼神严肃而愤怒。   理查将茫然不知所措的哀格蒙特按在地上——他毕竟是荒谬的——他又吻了他,并且感觉还不错。他们两个带着伤痕在浓重的柳荫里长长地接吻。微风为他们合上幕帘,烤焦的小兔子啪嗒一声掉在草丛中,微微闪着星火。   4.各归其位(补全)   “我需要您为我做这个…… 是的,就是这样。”   “行了,哀格蒙特,这件事还要多谢你。”骑士点点头,迈着有力的脚步离开。   哀格蒙特靠在酒店肮脏的立柱上,痛苦地沉浸在回忆中。   ——理查当晚传唤哀格蒙特去寝宫见他,他理直气壮地要求哀格蒙特对下午时向他美丽的面孔所实行的残忍行径给予补偿……事后理查身着浴袍在寝宫中走来走去,他表现得焦躁不安,心情郁抑,过后很长时间才仿佛终于下了决定。   哀格蒙特其时仍躺在床上,理查缓缓踱步,对着虚无的前方开口道:“艾格,我想我一直爱着你。”   哀格蒙特一天的情绪不可不谓跌宕起伏,他先是哭笑不得,复愤慨,又杀心难耐,刚刚心冷如灰,此刻却想立时哭出声来。我们,人对于理查来说究竟能算什么呢?   理查继续讲下去,“听着,艾格,不要打断我。我知道你一定会问我为什么这么快改变心意,我必须这样回答你:爱情是毫无理由的。爱情可以在一瞬间生发,亦可以在一瞬间泯灭。它产生于人不能注意的微妙时刻。我发觉爱着你而不是德昂蒂也是这样。不要质疑,我命令你爱我。”他露出阴狠的神色。   哀格蒙特没有回答,他将脸颊埋进被子里,暗暗下了决心。   德昂蒂穿着美丽的绿裙子来见哀格蒙特。他不怎么经常换衣服——我们指的是像正常的夫人们一样一天三件——但德昂蒂始终对珠宝搭配有着深沉的爱好,虽则哀格蒙特认为暴发户一词是永远不会从矮人血统中消失了。那轻盈的绿上缀了一点点的黄晶,德昂蒂好像就要飞走似的。他心情愉悦,脚步几乎在跳舞。哀格蒙特愈发烦躁。   “您心情好吗?”他还是忍不住本能问候了。   德昂蒂笑着斜看他一眼,“是的,我的事快完啦!啊,您决定好了吗?”   “您能给我什么样的帮助呢?”   “绝对超出您的想象。”   德昂蒂是个魔法师。他还是个矮人。因此哀格蒙特取得帮助时并不惊讶,他得到了魔法和财富。不过前者虽说是实物也只能他一人使用,而后者干脆就是一句空话——哀格蒙特认为德昂蒂恐怕比巨龙还爱惜财富,他想不出德昂蒂会怎样兑现他的诺言。   事情出乎意料顺利,大概也是德昂蒂的护佑吧。他很快集合了许多骑士和王室仆人,这群人仅仅因为他的故事就愤慨不能自已,纷纷大叫要杀死该下地狱的贵族们。他本想再寻一些有力的农夫们,然而当他走进农庄时,几个农夫正边欢欣地浇粪边裂开树皮似的嘴巴大笑,他一下子跳开了。这场景不单叫他想起理查乌黑的手指还使他下定决心绝不重回家乡那个小村甸。他付出了很多为人民解决一个大麻烦,他们有必要答谢他。   可是哀格蒙特无法拒绝理查的命令。他有一整个月每天深夜从理查的寝宫里跌跌撞撞地走出来,身着整齐的制服,佩剑落地,颓坐在石柱旁。他在明亮的月光下伸长脖子靠在柱上。每个夜晚都是心灵和肉体的双重煎熬。他想就这么放弃了,然而德昂蒂的赠送就牢牢卡在腰间,催他出鞘使用;他想用德昂蒂的匕首一刀杀死他,然而懦弱之名仿佛入骨之蚹,除非劈开刮净恐怕永远无法舍弃情谊的纠缠。   理查对他的所作所为全无察觉,理查全身心地“爱”着哀格蒙特。他贪恋夜晚的温存,也因此错过了发现不轨行为的最佳时期——彼时哀格蒙特在德昂蒂的魔法下为他的小军队找到了一批武器,运送的骑士们抬着箱子从庭院中经过。理查恰好厌烦炎热天气站在夜色中酝酿他永远写不出来的诗歌。有人在运东西,这太有趣啦!他叫住了他们,勒令骑士们打开箱子,哀格蒙特站出来面不改色地要求跟他去寝殿谈一谈。理查突然感觉天气似乎反而很凉爽,他开心地揽着哀格蒙特离开,并告诉他他想试几个新花样。   理查用饱满的指甲掐进哀格蒙特的肩背,他仍然爱着鲜血,甚至没有鲜血就无法摆脱百无聊赖的状态。他舔舐哀格蒙特的伤口,他产生了面对德昂蒂时同样的欲望——把他吃下去。这叫他感到疑惑:难道他对哀格蒙特的爱也是虚幻而转瞬即逝的吗?他还是狠狠咬了一口,鲜腥味使他想继续,他也打算这么干。可是亲爱的艾格以极快的反应给他的肚子来了一小下——理查决定即使下一时刻他就不再爱他,他也不对此负任何责任。   月色迷蒙。   在初春的念想里,哀格蒙特感到他应该去做了。过去的几个月一晃而过,回想起来似乎一直生活在浑浑噩噩中。然而他竟在浑浑噩噩中做了如此诸多的事!他有些飘飘然,现在他有一只军队了,他该怎样对待理查呢?叫他轻易地死去?不,决不。   他们轻轻松松地打开了王城就像剥开一只多汁的橙子,骑士同僚们正在城内等着和他们拥抱。老国王可怜兮兮的禁卫军十分干脆地放下武器,因为王后总是挪用他们的工资给她老迈的脸颊和身躯添加装饰。但还是有忠义之士。牺牲是无法避免的。哀格蒙特这样想的时候正用那把能砍断任何事物的匕首夺取一位老臣的性命,他曾给王子和其好兄弟上过文法课,曾摸过小艾格的聪明脑袋。   他们把国王和王后像两只肥老鼠一样捆起来羞辱,有个骑士取来剑想试试国王早上吃的皇家奶酪是否是明艳的橙黄色……只有理查还完好无损地被禁锢在寝宫里,哀格蒙特想自己解决。   他推开那扇门,期待理查是一副懊丧脸——他从没见过的表情——兴许他会饶他性命,可是理查怒吼着扑了上来,他的宝剑直直切向哀格蒙特。哀格蒙特忽然想起那只小龙,忽然想起从前的自己,忽然想到他终于也可以做一只狂狮了。他从容地为理查表演了一番切宝剑的杂耍,又温柔地将那堆条状物放到一边。他们眼神对视,彼此都明白到了最后时刻了。   “把它放下。”理查说,“我们公平地比一场。”   哀格蒙特则笑着说,"但我也想品尝一下特权的滋味了。”   理查大叫一声,他想绕过那致命的匕首,用拳头教训这个扰乱尊卑的骑士,他其实明白自己必然会死,他又无法抑制地想要吼叫想要破坏。   哀格蒙特成功地将匕首抵上理查的胸膛。他能感到他的心脏搏动,身体微微散发热气。他手上用力。   匕首穿破理查的厚呢外套,手绣马甲,丝绸衬衣,马上要钻进他的心脏。   它断了。   哀格蒙特在那瞬间并没感到有什么不对,他神色如常,瞬间过后他嘴唇发白地想起德昂蒂当时的话。   “总是要有些缺陷的。”他开心一笑,“就像阿喀琉斯之于脚踝,巴尔都尔之于槲寄生。”   “而且——”他转身看哀格蒙特。   理查猛地将哀格蒙特压在身下,双手扼住他的脖子。   门突然被一脚踢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大喊:“王子殿下,您还好吗?”   “——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所有的利刃在真爱之前都将折断。”德昂蒂唱歌似的说道。   “我敢保证我没有那玩意儿。”   这是他当时的回答,此时此刻,在理查面前,他恶狠狠地瞪着折断的匕首,瞪着这个事实。   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理查怜悯地笑着,捧着他的脸,折断的匕首被反握着□□去,这个长度不太可能置人于死地,哀格蒙特却感到了覆灭般的眩晕——“乖乖地睡着吧,艾格。”   他堕入了长眠。   漫长的一天以后,人们毫不惊讶地发现年轻的王子继承了国祚。说起来到底谁做国王与混沌年代的日子都没什么关系,赋税不会减少,兵役还得照服。这个小小王国的人民驻足观看了阳台上国王的个人表演,就纷纷散去了。   唯一有趣的事,是王后在老国王老王后去世时居然悲伤过度陷入了昏迷,这样的深情值得饭后谈一谈笑一笑。   英俊的国王走进寝殿,德昂蒂正身着男装靠在床柱上:“我想我们改告别了。”   理查没有回答,他稳步走过去,撩起床帏静静地看了一会。   德昂蒂识趣地向后退去……“你还欠我一个愿望。”理查突然道。   “哦我可以打个欠条,魔法师协会代为偿还的,我有很多人情在那里。”德昂蒂诚恳地说道。   理查仔细瞧了瞧他:“那他什么时候醒呢?”   “真爱。”德昂蒂一本正经道,“真爱可以打败一切,在我们这个时代,真爱是良药,是武器,是万金油,所以用你的行动体现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的愿望好像就是关于真爱。”   “天哪!尊敬的陛下,您希望骑士爱上您而不是您爱上骑士!您又不爱他怎么能救醒他呢?——想用最后一个愿望吗?”   理查危险地眯紧双眼,沉默像山一样压过来,幸好德昂蒂是德昂蒂,他海拔过低,并不感到窒息。   “好吧,您走吧。”理查说道,“反正我还有足够多的时间,您说对吗,艾格?”   理查兄弟一样拍打着德昂蒂的肩膀——后者像是个陀螺,被抽得摇摇晃晃,他们客套着走出去了。   哀格蒙特静静地躺在床上,金发白肤,确实像个睡美人哪。   第 1 章   城堡上空一碧如洗,白云静止在空中,透出一派慵懒的平静。   与之相反的是城堡里如火如荼的忙碌,穿梭往来的仆婢脸上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昭示着似乎有大事发生。   “马瑞斯,天空真蓝,不是么?”年轻的王子,这个全城上下最清闲的家伙,此刻正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叼着一根长长的鼠尾草。   是的,马瑞斯心想,正像你的眼睛。   “嘿,在想什么?”没有立即得到答复,王子似乎觉得受到了冷落,不满地将湛蓝得惊人的眼睛望向身旁安静的仆人。   “请原谅,殿下。是的,殿下,天空很蓝。”马瑞斯立刻回答,声音平淡,毫无起伏。   “你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聊,”王子将视线重新移向天空,“我几乎都要忘了小时候你叫我迪安的日子了。”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马瑞斯心想,但仍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您已经成年了,殿下。”   “该死!”王子猛地坐起,英俊的眉毛微微皱着,显出了一丝孩子气,“你总能让我想起不愉快的事,马瑞斯。”   “陛下也是为了……”   “是啊是啊,倒霉的王子要在成人礼当天从全国所有姑娘里挑选出自己的王子妃——下注下注!猜猜看谁是那个幸运之神眷顾的女孩儿呢?”王子扬起眉毛,惟妙惟肖地模仿起市井平民对王子选妃的议论来,“简直无聊透了!”   他还只是个孩子,马瑞斯心想。   “我讨厌那些公主!她们成天叽叽喳喳,只喜欢舞会和漂亮衣服,怕小虫子,怕太阳晒,而且只知道对着我傻笑!”王子抱怨道。   “国王下令全城的全国的平民女孩都可以来参选,平民女孩和公主不同。殿下,您一定可以找到真爱。”   “难道你也相信这种故事书里的东西?一见钟情什么的纯属无稽之谈。对了,话说……”王子侧身,神情专注地看了会儿自己的仆人,“你长得也不差嘛,我打赌整个城里一半的姑娘都对你有意思,为什么全国最勇猛的骑士现在仍旧孤身一人?”   “殿下,”马瑞斯避开王子的视线,“兰尼斯特家族终身效忠皇室。”   “别找借口,”王子不满的瞪他,“这并不妨碍你找个心爱的人结婚。或许我不应该把你拴再我的身边了,等我大婚之后,你将拥有自己的府邸。高贵的骑士不应该一辈子只做个仆人。”   你什么也不懂,马瑞斯悲哀地想,脸上却依旧毫无表情。   “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殿下。如果您愿意,我将一辈子陪在你身边。”   “叫我迪安,马瑞斯,别叫殿下。”王子神色复杂。   “典礼就在今晚,您应该开始准备了……殿下。”   ***   “瑞秋!拿我的鞋来!”   “瑞秋!给我梳头!快!”   “动作麻利点儿!别挡道!”   “瑞秋……”瑞秋的身材纤细,套着像麻袋一样的粗布长裙,五官平凡,肤色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显得黯淡无光,使她的模样大打折扣。   “你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尖瘦的妇人走下楼梯,“别光吃饭不干活!快去给你的姐姐们梳妆打扮!”   “丽莎!凯瑟琳!”她的刻薄神色转变成甚至可以称之为慈祥的神情,“你们准备地怎么样了?舞会快要开始了,可别让王子久等!”   “好的,妈妈。”瑞秋的两个姐姐说着从屋里走出来,高高扬着头,像两只高傲的花孔雀,脸上则是和母亲一样尖酸刻薄的神情。尽管如此,她们显然也要比瑞秋好看太多。   “现在出发,我们还可以在舞会开始前赶到王宫。”妇人催促,“别磨磨蹭蹭,这可是终身大事!”   “……夫、夫人?”   “怎么回事?!”夫人不耐烦地转身。   “我可以去参加舞会吗?”瑞秋满怀希望地问。   妇人和她的两个女儿同时爆发出刺耳的大笑。   “瞧瞧我听到了什么!”凯瑟琳几乎笑出眼泪,“瑞秋想要去舞会!”   “可是,”瑞秋焦急地分辩,“国王的告示说全国所以的女孩都可以参加!”   “别犯傻,蠢丫头!”妇人严厉道,“到井边上照照你的样子!毫无教养,丑陋粗俗,你会把王子吓到!”   “妈妈,走吧,要迟到了。”丽莎催促。”   “我和你的姐姐们去参加舞会,你呢,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把那些活重新再干一遍,别再妄想,否则有你好受!”   “喂!壁炉要清理干净,地板要擦衣服要洗,还有,记得解决掉阁楼上的老鼠,那畜生已经咬坏了我好几件衣服。不要想偷懒!”凯瑟琳高傲地说。   “知道了,姐姐。”女孩垂下头,乖顺地回答,“在你们走之前,再来杯茶吧!”   “算你识相!说了这么多话,还真有些渴了。”   “别磨蹭了亲爱的,要迟到了。”   “就一杯嘛妈妈~”   面对宝贝女儿的撒娇,哪有不应允的。   瑞秋立刻端上一碟方糖和三杯香气四溢的刚泡好的茶。   “尝尝吧夫人,这是我用早上刚汲的泉水煮的。”   扑鼻的茶香引诱得母女三人各端起一杯喝了起来。   瑞秋安静地低着头等她们把茶喝完,垂下的目光流露出一丝恨意。   在看不见的地方,她的手紧握成拳,手心里藏着的,是一张包装纸,里面放的东西原本是为阁楼上的老鼠准备的……   一切都结束了,刚才还吵吵嚷嚷的屋子顿时安静得可怕。女孩默默将手上的垃圾扔进火里,坐到壁炉边,盯着跳跃的炉火不语。   猛然间,她惊跳起来,像是受了什么惊吓,怀疑地望向平静如常的火炉:她发誓刚刚在火里出现了什么东西,是什么?一张脸?!   然而炉火并没有任何异样。或许是太过紧张出现的幻觉,她安慰自己,重新坐下。   “哦哦哦,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这次绝不是幻觉,女孩尖叫起来。伴随她的叫声,一个浑身黝黑的丑陋小人从火里跳了出来。   “闭上你的嘴巴,傻姑娘。”它的声音很尖,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   “你是、是什么?”女孩警惕地问道。   “啧啧,真不礼貌,你的教养和你的长相一样差劲!”它不满地嚷嚷,“或许你好好学学怎么表现得像个淑女!”   女孩假装畏惧地没有作声,但眼睛却偷偷看向炉边的铁钳。   “你最好别那么做,否则你会后悔的。”它威胁道,“没人能把伟大的侏儒怪怎样。况且,我只是来帮助毒害了后母和姐姐的即将被绞死的倒霉姑娘。”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女孩愤怒地涨红了脸。   “我可不这么认为哦!”侏儒漆黑的眼睛里闪着恶毒的光。   “看看她们是怎样对我的!她们活该去死!”   “当然,当然,”侏儒贪婪地盯着女孩流露怨毒神情的脸,“所以我来了,你不但不会被绞死,还会参加王子的舞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令人羡慕的女孩。”   “什么?你说真的?!”瑞秋急切地问。   “伟大的侏儒怪从来不说谎话!喏,拿去!”它递过来一条镶嵌红宝石的项链,“这上面的魔法可以让王子死心塌地的爱你,只要带着它。我相信你不会把它弄丢。”   “为什么帮我?”瑞秋警惕地看着它,“你想要什么?”   侏儒怪嘎嘎地笑了起来。   “有野心,够心狠,你会有大作为的。”它说,“上面的魔法会在12点以后消失,如果你想要继续拥有它的魔力,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第 2 章   宫廷中灯火通明,皇家乐队正演奏悠扬的旋律,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如今挤满了精心打扮的少女,她们叽叽喳喳,兴奋地等待梦寐以求的王子出现,暗暗做着成为王妃的美梦。   “时间到了,殿下。”马瑞斯出声打断迪安的神游,“姑娘们已经在等着了。”   “哦!马瑞斯!”迪安转过身,有片刻愣住,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随即夸张道,“感谢上帝!你终于肯脱下那身沉重的盔甲了!哦!有你在,谁还会想要嫁给我!”   马瑞斯并未回应,只是以站岗的派头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后背笔直,即使穿着繁缛的礼服,也时刻透着骑士的英武,乌黑的眼珠像黑曜石,闪着冷咧的光。   “如果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开玩笑,我会比现在惊讶得多。”迪安苦笑,“好了,走吧马瑞斯,我们有一场硬仗呢!”   早已习惯仆人的沉默,他略整理一下礼服,率先向大厅走去。身后,马瑞斯的眼睛牢牢盯着王子离去的背影,冷漠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如果说之前整个大厅都处于暗中的兴奋之中,那么王子的到来绝对将这种兴奋变成显而易见的轰动。   年轻的王子身着合身得体精美华丽的红色礼服,俊美的五官精致得像雕刻,举止优雅高贵,富有风度,即使一打的姑娘尖叫着昏倒在他面前,他也只是微笑着示意仆人将她们扶出妥善安置。让人不禁感叹王子的温柔体贴。   马瑞斯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正礼貌回绝姑娘们邀舞的年轻男孩,暗自发笑——谁能想得到众人面前一直风度翩翩的王子在私下里完全像个孩子呢!   拒绝一个姑娘很容易,但拒绝全城成百上千的未婚少女绝对是个力气活。尽管精疲力尽,迪安仍旧努力维持风度,并克制自己不要破口大骂。   “这真是烦人极了!”温柔地婉拒了最后一个姑娘,迪安大大松了一口气,竭力克制才没有毫无形象地躺倒在地,“我才是被展览的那个!我觉得我就像马戏团里的猴子!真不知道这场宴会的意义在哪里!看看那些姑娘,她们有哪个是真心爱我的!我宁愿一晚上都和你练习剑术,那也会比现在轻松得多!”   “稍安勿躁,殿下,舞会就要结束了。”马瑞斯说。   “谢天谢地!我真心一刻都不想多呆!”   “恐怕国王和王后陛下会很失望。”   “随便,如果我是他们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无聊舞会上面。况且,感情这种事情应当顺其自然,”迪安若有所思地看了马瑞思一眼,“我相信他一定会发现,只是时间问题,说不定马上就……哦!马瑞斯,快看!我想我找到她了……”   迪安的目光凝固在刚刚走进大厅的的姑娘身上,她穿着一般,长相并不美丽,唯一醒目的是颈上佩戴的红宝石项链,随着她的走动闪闪发光。   他的目光渐渐痴迷,两颊浮现激动的红晕:“哦,这就是爱情的感觉吗?马瑞斯,我要要娶她做我的妻子!”   无法压抑心中的兴奋,他大步走过去:“美丽的小姐,我是否有荣幸请你跳支舞?”   这当然立刻被应允了。   马瑞斯面无表情地看着迪安与终于邀请的舞伴共舞,漆黑的眼睛里毫无情绪波动,只是,他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暴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   这一切,多么像是做梦!瑞秋心想,几小时前,她还在寒酸的小房子里与扫帚抹布为伍,而现在……她几乎迷恋般地享受着周围射来的嫉妒的目光。   她的舞姿一点也不娴熟,或者说,她根本不会跳舞。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王子依然为了她如痴如醉!   大家怀疑的嫉恨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人们纷纷猜测她的身份,打听这是谁家的女孩。   她的眼神扫过了人群中的脸。哈,看看他们的表情!   大厅里悬挂的大钟敲响。12点到了。   迪安诧异地发现自己被重重推开,等他回过神,人已经不见了。   “不!立刻命令士兵搜寻整个城堡!” 王子完全不像平日的样子,暴躁极了。   “马上找到她!马瑞斯!马上就去找!马上!”   ***   王子要结婚了,新娘出身贫寒,当王子的侍卫找到她时,她穿着一身灰扑扑的   打着补丁的衣服,于是热情的百姓们亲切地把她叫做——灰姑娘。   未来的王妃长相普通,缺少教养,毫无特长,没有人知道王子到底看上了她那一点,只好感叹真爱的力量。   哦,真正的爱情啊,能让玫瑰一月盛开。   哦,真正的爱情啊,能让沙漠冒出清泉。   哦,真正的爱情啊,能让石头变成金子。   哦,真正的爱情啊,无畏一切邪恶与贫穷……   马瑞思终于忍不住远远逃开,游吟诗人歌颂王子和王妃的歌谣仍然从远处飘进他的耳朵。   真爱?马瑞思只觉得讽刺。   在王子陷入爱情不能自拔时,他十分理智地没有跟在他身边。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原来那样不堪一击——他一点也不想听到迪安说他爱上了其他什么人!   他毫不怀疑,再这样下去自己绝对会把那个女人杀了,或者和迪安同归于尽!   然而,等马瑞思终于平静下来,他察觉到事情很不对劲。   首先是她的姗姗来迟,这不正常,有谁会在这么重要的舞会快结束时才来呢!   其次,迪安对她的一见钟情。刚开始他被愤怒冲昏头脑,所以没有觉出异样。   他迪安从小一起长大,甚至比迪安自己还要了解他。迪安或许有时会做出幼稚的举动,但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就喜欢上一个人,更何况她并没有哪里值得爱慕。   最后,她离开时慌乱极了。马瑞思不明白,一个将王子殿下迷得神魂颠倒,即将成为王妃的人,为什么要逃?   尽管整个过程都透着诡异,他还是无能为力。   迪安已经被她深深迷住,婚姻已成定局,他没有立场阻止。   当着迪安的面提出质疑又有什么用呢?一切只是揣测,他没有证据。   回到王宫,马瑞思接到王子的传召。   “哦,马瑞思,好兄弟!你终于来了!”迪安笑得一脸傻气。   好兄弟,马瑞思悲哀地想,不。   “婚礼定在三天以后,我希望……”   “这么快?!”马瑞思难以置信地说。   “当然,瑞秋和我都希望越快越好!”迪安一脸迫不及待,“哦,真想马上见到她!我一刻也不能多等了!”   马瑞思讽刺的笑容没有被发现。   “你叫我来,有什么事情?”   “好兄弟,我的婚礼希望有你在身边。”迪安开心地说,“当我的伴郎吧!”   理智告诉他应该说不,然而,马瑞思悲哀地发现他拒绝不了他。   最终,他挫败地点点头。   ***   “啊!”瑞秋忍不住尖叫起来,旋即把自己的嘴巴捂住。   “王妃,你还好吗?”寝室外的侍女敲门问道。   “我很好!没事!”瑞秋朗声回答,随即低声恶狠狠地说,“你又来做什么?!”   “嘎嘎,”侏儒怪嘶哑地笑起来,“高贵的王妃大人,在下只是过来提醒你,不要忘记你的承诺。”   瑞秋剧烈喘息,似乎马上就要昏过去了。   最后,她握紧拳头,咬牙道:“你放心!”   ***   侏儒怪走后,瑞秋花了不少时间才平静下来。   她坐在梳妆台边,看着镜子的自己。   依旧是那样平凡的容貌,在华丽的衣饰衬托下勉强好看了几分,只有脖子上带的红宝石项链熠熠生辉。   她很想攥着它,把它狠狠扔到地上,但是她不能。   该死的侏儒怪!一定要除掉它!   她忍不住想起那晚的情景。   她慌慌张张地跑回家,侏儒怪早已在等着。   “帮我!”她急切地说。   “嘎嘎!” 侏儒怪得意地笑了,一切似乎都在它的意料之中。   “你想要什么?”她忍不住问。   “亲爱的女孩,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侏儒怪轻轻地,蛊惑地说,“和尊贵的地位,无边的财富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我要,你和王子生下的继承人。”   第 3 章   婚礼前夕,王宫上下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   “哦,明天就能见到她了,马瑞思!”全国最清闲的家伙在寝宫里团团转,活像只发情的猫。   “殿下,就寝时间到了。”   “一想到以后每晚都要吻着她娇嫩的嘴唇入眠……”迪安脸红红的,“我睡不着。”   马瑞思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道:“殿下,希望婚礼后,你能批准我的请辞。”   “什么!”迪安难以置信地说,“为什么要离开?”   “殿下,以后会有王妃陪伴您,您不再需要我了。”   迪安勉强一笑:“好,我答应你。”   不知道为什么,马瑞思的心脏有些发疼。   “还有最后一件事,殿下。”   “什么?”   “我斗胆,向您索要一件东西。”马瑞思坚定地说。   “你知道的,马瑞思”迪安苦笑,“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只是我从来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马瑞思心里喊道,缓缓靠近迪安,对着他的嘴唇吻下去。   “唔……”迪安一脸震惊,眼睛睁大,微弱地挣扎几下,便顺从下来。   长吻结束,迪安气喘吁吁,满脸绯红。   “马瑞思!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迪安激动地说,“你以为马上要离开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了吗?不,我不会放你走的!你哪儿也不许去!”   马瑞思皱眉:“你要结婚了,殿下。”   “喊我迪安!什么结婚?”迪安一脸震惊,“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马瑞思察觉不对:“你还记得瑞秋小姐吗?”   迪安更加困惑:“那是谁?”   ***   “怎么会这样!”弄清一切的迪安焦虑地团团转,“我对一个女孩一见钟情,可我完全不记得!”   “如果你愿意,”马瑞思强迫自己说,“我可以帮你见见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女孩。”   ***   王宫里的警戒都在马瑞思的掌控之下,他成功带领迪安来到王妃暂住的宫殿。   “这么晚了,王子殿下!”瑞秋看到不告而入的二人,面色不快。   “殿下十分想念你,只是希望在婚礼前见你一面。”马瑞思彬彬有礼地说。   他注意到迪安的神色变了。   王子殿下的视线牢牢盯着王妃脖子上的红宝石项链,表情迷茫。   “是的,亲爱的,”迪安喃喃道,“你不在我身边,我的生命都没有了意义。”   马瑞思面色不善地盯着王妃的项链。   似乎,王妃无论何时都带着这条项链……   一个父母双亡的贫穷女孩为什么会有珍贵的宝石……   迪安的反应简直像中了魔法……   “请回吧,王子殿下!”瑞秋没好气地说。   说真的,她一点也不喜欢娇滴滴的王子。   他身边的侍卫都比他更有男子气概。   可惜侍卫从来不拿正眼看她。   瑞秋心中冷笑。   等我成为王妃,我会有办法让你跪在我的脚下。   ***   马瑞思拖走了喋喋不休倾诉爱慕之情的迪安,安顿好他,转身潜入王妃的居所。没有人发现他。   “你要做什么!”瑞秋还没有来得及呼救,就被马瑞思拿剑指着喉咙。   “王妃殿下,”马瑞思冷静地说,“我需要你的项链,乖乖把它拿给我。”   “你这以下犯上的奴才!来人……”   她的喊声被堵在喉咙,马瑞思毫不怜香惜玉地掐住她的脖子,拽下她的项链。   “不——”瑞秋绝望地叫喊,眼睁睁看着项链被马瑞思一脚踩得粉碎。   ***   婚礼上,王妃脸色惨白。   她还怀有一丝侥幸,希望侏儒怪的魔力可以维持一段时间。   然而无论她再自欺欺人,王子都一直神色正常,也没有说出什么傻话。   “你愿意成为他的妻子,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穷,疾病还是残疾吗?”   “我愿意。”瑞秋心不在焉地说。   “你愿意成为她的丈夫,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穷,疾病还是残疾吗?”   “我不愿意。”迪安神情自若地说。   宾客哗然,瑞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突然摇摇晃晃地晕了过去。   婚礼陷入混乱,最终不了了之,成为皇室年度最大丑闻。   “你这混账!”王宫里,国王怒极,险些拔尖把迪安捅个窟窿,“对象是你自己选的,无论如何你都有负责到底,不能让平民看了王室的笑话!”   “我不结婚!”迪安坚决地说。   “陛下,”马瑞思跪下,“有要事向您禀报。”   ……   “这怎么可能!”国王一脸难以置信,“你在胡说些什么!”   “所以,我带人去了王妃之前的家里搜寻证据,然后在壁炉里发现了……”   三具焦黑的骸骨,零碎地看不出原貌。   “王妃的继母和两个姐姐失踪已久,王妃并没有去寻找她们。”   ***   “侏儒怪!你出来!”等旁人一走,瑞秋马上睁开眼睛。   幸亏装晕,她才避过一场审讯。   “丑丫头,找本大人做什么?”丑陋的家伙无声无息从天花板上落下。   “你的项链坏了,再给我一条。”瑞秋迫不及待地说。   “哦呵呵,”侏儒怪眼神怨毒,“珍贵的宝物只有一件,现在被你弄坏了,该怎么补偿好呢?”   “我们有过协议!”瑞秋惊惶道,“你必须帮我!”   “别犯傻,”侏儒怪没有耐心地说,“也别想威胁本大人。协议取消,我帮不了你。”   “什么,你不是万能的……”   “哦,”侏儒怪神色阴沉,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啊,真爱之吻,呵呵。这样也好,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瑞秋面色苍白极了。   “再见,”侏儒怪挥挥手,咧嘴一笑,“或者说,永不再见。为你的野心付出代价吧!”   瑞秋真的晕了过去。   ***   新婚王妃突发疾病身亡,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新话题。   “可怜的王妃。”有人说。   “可怜的王子……”   “马瑞思?”迪安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大概没有女孩愿意嫁给我了,你觉得呢?”   “会有的,殿下。”   “叫我迪安。”王子站起来,“拔剑吧,我们来比试比试!”   于是马瑞思和迪安在草地上你来我往地比起剑来。   “其实我喜欢的是你。”马上快要落败的间隙,迪安突然说。   马瑞思一不留神,被迪安扑倒在草地上。   “你说什么?”他难以置信地问。   迪安以实际行动给他一个吻。   “滋味不错,你说呢?”他活泼地说。   “殿下……”   “叫我迪安!”   马瑞思屈服了。   他反客为主地搂着迪安,以实际行动加深了这个吻。   ***   国王去世后,王子即位,一生未娶,没有子嗣。   只有一名忠诚地骑士,始终陪伴在他身边。   青蛙王子   要是问谁是王国里最美丽的人,答案十有八、九是“国王最小的女儿”,童话的开头,民间故事,魔法传奇……似乎是不成文的定律,一个美人儿必须娇生惯养并拥有和美貌成正比的财富,于是屠夫天生丽质的女儿只好对着水盆顾影自怜,而国王的女儿,必须是最小的那个(最小的理所应当得到最多的宠爱),哪怕长了个朝天鼻,也引得无数英俊王子趋之若鹜——王子和公主,天生就是最佳搭配。   然而不幸的是,我们的故事里,国王只有十二个壮得像牛犊的儿子,不过最小的那个是个例外。于是在不说明性别的前提下,王国里最美的人当然变成了“国王最小的儿子”。   最小的王子才刚刚十六,他倒是也当得起这个赞誉——从小没有经过日晒雨淋的肌肤像剥了壳的鸡蛋那样晶莹剔透,又密又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他的身材也不像他十一个五大三粗的哥哥,反而异常娇小。娇弱的小王子自然是国王王后乃至全国人民的宠儿,一提起他,大家都会由衷地赞叹:“噢,咱们的小王子,那个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啊!也不知道哪个幸运的公主能够捕获他的芳心!”可惜小王子虽然“艳名远播”,那些同样娇滴滴的公主却更中意他膀大腰圆的哥哥们。这很正常,谁愿意选择一个比自己还娇弱还美丽的丈夫呢?即使他长得再好看。   国王有王后,十一个哥哥也都有了公主,小王子很寂寞,即使他有全国人民的爱戴,他依旧感觉很失落。失落的小王子在还没来得及养成自闭症的时候先养成了一个正常人难以理解的爱好——他喜欢玩球。别误会,这里的球是真的球,不是什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指代,也并非赛场上激烈的竞技运动。据小王子称,他只是喜欢把球抛到半空再接住罢了。国王连忙表示了对小王子唯一的爱好的支持,下令工匠锻炼出全国最纯粹的金子,为小王子打造了一个鸡蛋那么大的金球。谁都知道这个刻着繁复花纹的精美金球是小王子的最爱,因为他每天都会带着它避开众人跑到皇宫后面的森林里玩上许久。谁都认为金球独一无二价值连城,和小王子尊贵的身份十分相称。当然,一颗金球的分量不轻,至于小王子细细的藕臂为何现在还没有练出雄壮的肱二头肌,大家都选择忽略过去。   皇宫后面的森林由来已久,虽然面积不大,树木却高大茂密。在森林的深处有一口井,也不知是哪个灭亡的王朝留下来的,井台已经被打磨得光滑锃亮。小王子自以为选择的地点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料到,没当他开始玩球的时候,井里有个家伙总是很郁闷。   别想歪,这不是灵异文。那家伙只是一只青蛙而已。不过这只青蛙可不是普通的青蛙,他住在井底已经有几百年了(还说不是灵异文?)。他也不是坐井观天的主角,他曾经的见识,可是你想都想象不到的。至于他为什么活了那么久,大概还要感谢一个暴脾气的女巫。   曾经的青蛙也是枚不折不扣的王子,他俊美的容颜引得颜控的女巫也来表白。但是王子当然要和公主在一起,接受女巫的告白似乎不符合世俗的期待,于是王子理所当然地拒绝了她。告白失败的女巫很不开心,本着得不到也不便宜其他人的原则,她挥动魔杖,把帅得惊天动地的王子变成了一只青蛙。   “哼,等你的公主去吧!”这是女巫的原话。王子把它理解成,只有等到身份尊贵的公主愿意嫁给他,诅咒才可以解除。可是怎么会有公主愿意嫁给一只青蛙呢?王子深深地懂得这个道理,叹了口气,决定投井自尽。可是他是一只青蛙呀,于是没死成的王子忧伤地在井里安了家。时光荏苒,诅咒的效力渐渐减弱,只要公主的一个吻就可以解除,可是王子一点也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样子,从来没有从井里出来过。   就在他本分地做着一只永不见天日的老青蛙时,他忧郁地听见井边传来了奇怪的声音。那声音时断时续,有气无力,婉转……曲折,日日来骚扰他,几乎把变成青蛙的可怜王子逼出神经衰弱。青蛙不想做一只神经病青蛙,他终于忍不住,愤怒地跳出井去!   天呐!愤怒的青蛙几乎石化地盯着眼前红得像玫瑰似的脸,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这、这怎么突然蹦出来一只青蛙!小王子满面娇羞的停下呻、吟,手指还保持着推金球的动作,昂扬的小小王子颤巍巍的点头,透明的液体滴落到青蛙头上。   青蛙:“……”   小王子:“……”   “咳咳!”青蛙清清嗓子,成功制止了小王子驱赶的动作,“你——”   小王子瞪大眼睛,手指不自觉一用力,“咕”!若隐若现的金球彻底隐没在粉嫩嫩的穴中……   小王子嘤咛一声。   青蛙:“……”   就是这个声音!这个该死的声音!   “你你你你你!你会说话!”小王子惊叫,翻起了白眼。   “喂!”青蛙忙道。   小王子停下晕倒的动作一脸惊恐:“你要对我做什么!”   “……”青蛙艰难地开口,“无意打扰,后会无期!!!”然后预备跳回井里无论再听到任何声音也绝不出来。   “等等!”小王子焦急地喊住他。   青蛙一脸麻木地瞪着他看,当然,表面看起来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小王子一脸娇羞。   这次轮到青蛙表情惊恐:“你要对我做什么!”   “我的金球,它……”小王子轻咬朱唇,“一不小心进得太深了,我的手指够不到……”   “不可能!”青蛙断然拒绝。   小王子露出焦虑的神情:“怎么办?这是父王送我的,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重点似乎不再这里吧!青蛙正要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时,突然灵光一闪:“你父亲是国王?”   小王子点头。   “地位尊贵?”   “那是当然。”   “我有帮你的办法!但是,你必须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于是得到了身份和公主同样尊贵的小王子的亲吻后,砰的一声,青蛙变成了王子。   小王子对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俊美王子失了神,尤其是这位高大帅气的王子还赤身裸体着。   “你……”小王子娇羞道。   “我。”王子皱眉打量着半倚在井台上衣衫半解满脸绯红的人儿,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很漂亮的,尤其是紧紧闭合的那处,简直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难以想象那里竟然能容纳一个那么大的……   王子伸手扒了小王子的衣服,把他翻过来,变成俯趴的姿势,把手指插了进去。   小王子溢出难耐的呻、吟。   手指不断出入发出滋噗声,终于把那该死的球拿出来后,小王子已经被刺激得失神了。   “起来吧。”王子拍拍他的屁股,留意到自己那处不知何时也立了起来。   小王子颤抖着站起,险些膝盖一弯倒进井里,被王子及时捞住,这下两人的身体终于紧紧贴在了一起。   “啊……”小王子哑着嗓子轻呼,整个人都软在王子怀中。吹弹可破的肌肤泛着情、欲。王子终于承认他比自己见过的任何公主都要好看。欲望憋了几百年未纾解,而眼前正好有一顿诱人的大餐……   谁规定王子必须和公主在一起的?   第 9 章   “瑞安——!!!”   高分比的噪音惊扰了安谧沉静的海底,深水震动起来,无形的波纹激射开,鱼群疯狂逃走。   咔啦……   藏身的美丽珊瑚无辜地在我面前碎成粉齑。   我浑身一抖,顿时被逮个正着。   “大姐你的歌喉真是一如既往地甜美啊哈哈……”我赶快迎上去。   开玩笑,迟一秒我就要被可怕的女人们撕成渣渣了好么!   大姐二姐三姐四姐五姐六姐面色不善地盯着我,五颜六色的尾巴不耐烦地甩来甩去,吓得沙子里的贝壳都在颤抖。   “我错了!”我诚恳地说,心里绞尽脑汁地回想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我美丽善良温柔娴淑的姐姐们。   “别来这套!”以智慧著称的二姐眯起眼睛,瞬间识破我的伪装。   “嘤嘤嘤瑞安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三姐未语泪先流,可惜只闻其声不见眼泪。   四姐连忙安慰。   “说,你干嘛没去爱丽的成年歌会!”还是五姐比较善良,偷偷给了我提示。   我来不及高兴,心下一沉。完了!得罪谁不好为什么要得罪睚眦必报的六姐!!!   “呵呵,别废话,直接动手好了。”六姐冷笑,活动了一下强壮的臂膀。   我看到死亡在向我招手!   “等等等等——”我忙喊道,“我不是故意的!”   “哼,谅你也不敢!”六姐威胁地瞪着我,大有不解释清楚就动手的意思。   “我,我去了墨鱼大叔那里!”我的大脑在死亡的威胁下飞速旋转,“吃了他给我的人类食物!”   “什么!”五姐吓了一跳。   “瑞安你没事吧呜呜……”三姐又哭起来。唉,可怜的四姐。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二姐冷静地打量我。   我生怕被戳穿,立刻虚弱状:   “我还好,咳咳,只是,啊,只是昏睡了一天一夜刚刚醒过来。”   “你怎么敢!不要命了吗?”大姐脾气暴躁,忍不住吼起来。   我只好赔笑,希望能赶快过去。   “大姐,算了,你也知道他一向对人类的玩意儿感兴趣。”五姐你最美了!。   “没那么容易!”六姐掐腰。   好吧,我就知道……   “我知道你收藏了许多人类的石头,”二姐笑眯眯地说。   我快哭了……   “送我们一人一块眼泪色的。”六姐说。   什么眼泪色,那叫钻石好吗!   我扶额。   “成交!”   终于把人送走了,我已经快要虚脱了。   我是从海底的沉船里搜集了不少东西不错,可那都是些碎瓷器和金币,我去哪里找六块钻石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事确实是我不对。   人鱼的成年歌会可以说是一生中仅次于婚礼的重要时刻,每个人鱼十六岁时,都会在全族面前一展歌喉,歌喉越是美丽,越是容易赢得其他人鱼的芳心。   歌会那天不仅有独唱,人鱼的兄弟姐妹也会其和对歌,表达鼓励和支持。   而我作为海王家唯一的男丁,居然缺席了……   谁叫我听墨鱼大叔讲故事入了迷,而且墨鱼大叔一激动就会喷墨汁,搞得周围黑漆漆一片,我才忘了时间。   唉,我任命地浮上水面,看看能不能运气好碰到沉船。   不知不觉已经黄昏了,火红色的晚霞映照天边,似乎把大海也染成了血色。   真美啊……我看呆了。   海风渐渐大起来,一艘船从地平线驶来。   那是艘装饰华丽的游轮,船舷雕刻着精致的花纹,光滑的木质表面反着光,风帆高高扬起,旗帜猎猎作响,上面的图案好像父王的王冠。   希望运气够好。   我游过去,顺着垂下的缆绳爬上船。   船舱里传来热闹的音乐,透过舷窗,我看到灯火辉煌的大厅里挤满了兴高采烈的人类,随着节拍做奇怪的动作。   这就是墨鱼大叔说的舞蹈?也没有那么好看嘛。   我想着,视线却不由被大厅正中间的一个家伙吸引了。   那家伙在一群人里非常显眼,穿着似乎也与别人不同。   他挺直着腰杆,正微笑地同别人说话,我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想起了漂亮的小海葵。他的脸蛋是最浅的粉珊瑚的颜色,头发则是微微蜷曲的太阳色,美极了。   让我移不开眼睛的是,他的头上戴着一顶王冠,上面嵌满了亮晶晶的钻石!!!   感谢波塞冬!   音乐停了,有人拍拍手。   “下面,请王子殿下致辞!”   一时间大家都和我一样盯着戴王冠的小美人。   他微微有些局促,但还是不失风度地说:   “非常感谢,大家参加我的16岁生日宴,我很高兴。下面,请大家不要拘束,举杯吧!”   欢呼声差点把船舱掀翻,我被吓了一跳,手一松掉进海里。   天色完全黑了。乌云遮住了漫天星斗,狂风猎猎作响。   暴风雨将至。   船上的人毫无知觉。他们还在奏乐,跳舞,欢笑,畅饮。   我静静浮在海面上,盯着海上唯一的光源。   有人从甲板上出来了。   “王子殿下!”有人紧张地说,“外面风大,还请进去吧!”   “无事,”王子的声音带着笑意,“我有些醉了,正好吹吹风。”   这时,异变突起,狂风大作,船身猛烈摇晃。   “不好,暴风雨要来了!”   场面慌乱起来。桅杆断了,船身侧倾得厉害,暴雨和闪电一起劈头盖脸砸下来。   “殿下!殿下掉到海里了!”   “快救人啊!”   所有人已经自顾不暇。   我猛地扎进海里,飞速地游过去。   过了许久,其实不过两三分钟,我找到了正在下沉的人。   他的王冠早已不见了,佩剑靴子和复杂的衣饰加速了他的坠落速度。   我奋力脱掉他身上碍事的家伙,拉着他浮上水面,向海边游去。   身后,那艘豪华的游轮正缓缓沉入海底。   离海岸距离很远,即使我游出了剑鱼的速度,也花了近一个钟头才到达岸边。   可怜的娇生惯养的王子,应该还活着吧?   我把他放在沙滩上打量他。我还没这么近距离观察人类呢。   神秘而强大的人类,拥有惊人的巨轮和可怕的炮筒的人类,现在安静地躺着沙滩上,原来没有了那些古怪的发明,人类是这样脆弱……   他的鞋子和外衣早已被我脱去,赤*裸的双脚被海水泡得惨白,领口也大开着,露出大片的胸膛。   不得不承认,他的身材不错,虽然比我的差点。   他的眼睛闭着……嗯,睫毛挺长的……   这么久了,他还是没有醒来,不会死了吧?   我想起墨鱼大叔说过,救治溺水的船员要做人工呼吸。   可是人工呼吸怎么做来着?好像是嘴唇对着嘴唇?   我试着把嘴唇贴上去……   凉凉的,软软的,似乎比牡蛎的口感要好?   我想着,发现他睁开了眼睛。   太阳跳出了海平面,一刹那,刺眼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睛。   我赶快趁机跳回海里,躲在礁石后,目送他被人发现,然后抬走。   天啊!我突然想起,钻石!   我赶快游回去,凭记忆在石缝和海草间翻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   累得要死,总算过了姐姐们这关。   然后我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每天去沉船探险,找墨鱼大叔听听故事,被姐姐们逮住啰嗦一下,然后“虚心”听取一下父王语重心长的教诲。   很快,我的成年歌会到了。   “哦,亲爱的瑞安,你一定会是今晚最帅气的人鱼!”五姐欣慰地说。   四姐点头表示同意。   “不知道哪个幸运的人鱼能得到小瑞安的芳心呢?”二姐狡黠一笑。   芳心是什么鬼,真是够了!   “哦呜呜……一想到小瑞安就要有心爱的姑娘,我真是不舍……”三姐哭得伤心。   我:“……”   “快去梳妆打扮!”大姐吼道。   “别怯场,乖弟弟,姐姐罩你!”六姐大力拍拍我的背。   我险些吐血,被她们强行在尾巴上贴上各种各样的装饰品。   “呃,这个海龟就算了吧?……”   其实我一点没紧张,反而觉得有些无聊,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没想到听众特别捧场,场面非常热烈,还有些小母人鱼拿海葵砸我,真是的……   姐姐们也很激动,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   最后,是父王的致辞,他表示有我这个儿子很自豪O(∩_∩)O   按照惯例,成年的人鱼可以实现一个愿望。父王的三角戟具有无上的魔力。   终于轮到我了,我的心跳得有点快。   “我想去人类的世界看看。”我说。   热闹的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姐姐们难以置信地望着我。二姐皱眉,三姐已经开始酝酿眼泪了。   “你确定?”父王严肃地问。   我点头。   第 10 章   “你要有心理准备,”父王说,“用法力强行将鱼尾变成双腿需要承受巨大的痛苦。”   “我不怕。”   “初生的腿骨非常脆弱,你每走一步,都会面临巨大的痛苦。”   “来吧。”   父王叹气,举起三角戟。   “还有最后一点,为了避免你泄露人鱼的秘密,我必须暂时封闭你的声音。”   我犹豫了片刻,点头。   结果我还是低估了变成人的痛苦,简直像用锋利的鱼骨割裂尾巴!   看着我扭曲的表情,连一向冷血的六姐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姐姐们把我送到岸边。   “这是人类的衣服和石头,墨鱼大叔说你应该用得到。”二姐拿出一个包裹。   “千万小心,遇到危险赶快回来。”五姐担心地说。   三姐忍不住啜泣。   六姐拍拍我的肩膀:“保重。”   我点点头,走上岸,冲她们挥挥手,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开。   幸好背对着她们,不然我龇牙咧嘴的表情肯定会被肯定!   我英俊的形象肯定就毁了!   妈的好痛!   好不容易进了城,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歇歇脚,饱餐一顿。   话说我对人类的美食向往已久,奈何沉船里找到的都是过了保质期的……   我找到一家写着“hotel”的店,在店主热情的笑容下掏出一块……眼泪色石头?   姐姐们把我给她们的钻石给了我?   我一时有些感动。然而如果早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我大概不会感动这么早……   店主的笑容有些僵硬。   我不能说话,我两比划了半天沟通不畅,他只好先收下石头,带我到一个房间。   我好好睡了一觉,正打算去大吃一顿时,一群人找上我,把我带走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那群人个个带着佩剑,很不好惹的样子。   识时务者为俊杰。   ***   我被关到了一个单人间,房间有些潮湿,不过我很喜欢。   听他们说,我要等待审讯。   好吧,听起来不是什么好词。   “你就是偷窃王室珠宝的人?”   他们问我。   我死不点头。偷窃这个词,绝对不能随便认下!   “老实交代,为什么王子的钻石会在你那里!”   “不如直接用刑吧!”   正当他们在商量怎么对我时:   “王子殿下到——”   王子殿下假称我是他朋友,把我带了回去。   “我知道为什么你会有我的钻石,”他说,“你是那晚救我的人,是不是?”   我装傻摇头。他盯着我,叹气。   我们沉默半晌。   他只好认输。   “好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继续摇头。   “你不能说话?”   我点头。   他的神情让我心中有些异样。   “我叫安迪。你,暂时跟着我,好吗?”他转移视线,“嗯……暂时做我的侍卫吧,我会负责你的衣食住行,每月三个金币的薪水,可以吗?”   我盯着他看,觉得他似乎……害羞?   “那,十个金币?”他见我不说话连忙说,“我也没什么概念,我的侍卫都这么多……”   我随意点头。我也没概念,不过现在石头不能用,跟着他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他松了口气:“那好,其实你的工作,嗯,没什么工作,只要跟着我就好了。”   他的脸上又浮现了那晚的粉珊瑚色,我有点想捏捏他的脸。   我站起身,脚一痛,不小心把他扑倒在地。   四目相对,我在他眼中看到一丝迷茫。   “大胆!”侍从忙把王子扶起来,王子摆摆手,扶着腰,若有所思。   当侍卫果然像他说的那样没什么事情做,每天除了吃睡就是发呆,要不就是听安迪的长篇独白。   他似乎特别喜欢对我说话,大概是因为我是“哑巴”,不会泄露他的秘密的原因?   只是快十天了,天天重复这样的生活实在无聊。如果可以,我还是想有不同的体验,毕竟父王告诉我法力只能维持一个月,如果届时我没有回到大海,大概会变成鱼被人红烧吧……   可是,现在天天和安迪形影不离,我要如何才能离开呢?   “你在想什么?”大概我走神太久,安迪忍不住出声问道。   我摇摇头。我要怎么告诉他呢?   “你很无聊吗?”他小心翼翼地说。   我忙不迭点头。   “那,我们去打猎好吗?”   听起来不错,我点头。   于是第二天,一身猎装的王子带着侍卫前往皇家林场狩猎。   我从来没有骑过马,觉得这个毛茸茸的东西很有趣。常年生活在水中,我养成了绝好的平衡感,因此在马背上游刃有余,还有多余的精力打量我身边的人。   去掉了繁复的花边和装饰,安迪穿着猎装顺眼多了,修身的线条显得他的腰很细,比每天减肥的三姐的腰还细。   “你们不用跟过来了。”他对后面跟着的侍从说。   周围一片静谧,我不愿多走动,于是和安迪并肩躺在草坪上看天空。   天很蓝,像海的颜色,原来这就是人类的打猎。   我怀疑地瞅瞅安迪一只手就可以搂过来的腰,怀疑他能不能在人鱼的打猎中撑过一个回合。   人鱼是世界上最美丽,也是最残忍的生物。   我们会拿着鱼叉贯穿虎鲨坚硬的皮,撕裂它的身体,飘散的鲜血会染红整片海域,那鲜艳的红,美到了极致。   和风煦煦,我有些想睡,安迪已经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   这时,我看到了一个毛茸茸的棕色的小东西,它过来舔我的脸,舌头上的倒刺舔得我很痛,于是我把它推开。   它又去舔安迪。   “唔……?”安迪迷迷糊糊醒来,看到它,脸色变了。   “熊?!为什么会有熊?”他疑惑不已。   幼鲨旁边一定伴随着成年鲨鱼,这是常识。对危险的直觉让我警觉起来。   果然,一声怒吼后,一只体积是眼前小东西几十倍的庞然大物从灌木丛里冲了出来,这就不那么可爱了。   “你先走!”安迪跳起,拔出佩剑,挡在我身前。   然而那把剑装饰的作用居多,看他的小细胳膊,能不能拿稳还成问题。   果然,他立刻被熊一掌狠狠拍在地上,肩膀立刻出现几道血痕。   熊又冲过来,安迪焦急地对我喊:“你快走!”   我忍不住冲他笑笑,他露出绝望的表情。   我捡起他掉落的佩剑,走向落单的幼兽。   大熊立刻以我为目标,咆哮着向我冲来。   安迪绝望嘶吼:“不——!”   我站定不动,拿剑的手毫不颤抖。   三米,两米,一米。   轰隆……   大熊庞大的躯体轰然倒塌,而我恰好被压在下面,差点被压死……   真是够倒霉……   而那把剑,不偏不倚地插着它的胸口,就像我常对虎鲨做的那样。   “不,你怎么样……”安迪冲过来,声音带着哭腔。   我只能虚弱地抬起手摸摸他的头,然后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来,面对我的就是安迪憔悴的脸。   我没什么大碍,只是被压断了两根肋骨……   安迪勉强对我笑,语气却很消沉:“围场里不可能无故出现熊,我派人去查,发现是我姐姐做的。”   我愣了一秒,想起安迪之前冲我唠叨了不少自己的事。他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比他大十岁,还没有出嫁,一直对他很好。   国王只有两个孩子,如果安迪挂了,那么……   我了然。   说真的,我无比怀念我那六个凶神恶煞的姐姐们……   安迪最后还是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我养伤期间,邻国公主来访,安迪推不过,接待了几次。   等我伤好得差不多了,公主也要离开了。   “今晚我要去为莉莉丝公主送行。”安迪皱眉跟我说。   他这几天一直有心事。   我指指他,又指指我,比了个“在一起”的手势。   他吓了一跳:“啊?”   我又比了一遍,他才试探着问:   “你想和我一起去?”   我狂点头。在床上躺了这些天,我都快长海藻了。   他从没有拒绝过我,犹豫片刻点点头。   国王在东方公主号上为莉莉丝公主送行。   我瞪着公主有些出神。   这不是那天把安迪救走的其中一个人吗?   莉莉丝公主皮肤黝黑,举止豪迈不羁,穿着暴露,我有些看呆了。   安迪一直闷闷不乐。   东方公主号比之前我见过的那艘更加华丽。船舱里觥筹交错,气氛异常热烈。   “安静!”   胖墩墩的国王举起酒杯:   “感谢各位来到犬子与莉莉丝公主的订婚酒宴……”   我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安迪。   他闭上眼睛不去看我。   我以为我的肋骨又断了,于是到甲板上检查了一下,发现好好的。   那胸口撕裂的痛是哪里来的?   安迪跟我出来。   “对不起,”他表情痛苦,“我不想的,但是没有办法……”   我明白的,身为继承人身不由己的痛苦。   我的表情很平静,但他哭得很伤心。   我盯着他,突然想再尝尝他的嘴唇的味道。   我低头把嘴唇覆了上去。   他瞪大眼睛,泪水流进嘴里,咸咸的。   差不多了,人类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我似乎在一个月之内统统尝尽。   我冲他笑笑,迅速跨越栏杆,跃进海里。   “不……不——!”我听到他绝望地喊,“放开我!快、快去救人!”   再见了,我的王子。   第 11 章   重新变回鱼的生活很无聊。   说实在的,我有些想念安迪。   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重逢。   本来只想默默地跟着他的船看他一眼,却没想到目睹他直接从甲板上跳下来。   我吓了一跳,赶忙游过去。   落水的冲击力已经让他陷入晕眩,他没有挣扎,放任自己沉下去。   我抱住他向上游。   他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我,吐出一串气泡。   我把他送回海滩上。   “又见到你了,真好……”他痴迷地摸我的脸。   “干嘛想不开!”我没好气地说。   他吓了一跳,清醒了。   “你会说话了?!我们是在天堂吗?”   “你还活着。我也是。”   这时,他看到我的蓝色鱼尾,惊呆了。   他的目光让我有些难过。   “别走!”他立刻抱住我,“就算是梦,也让我多抱你一会儿。”   我不忍心拒绝他,只好抱住他,摸摸他的头。   “我好想你……”他红了眼眶。   “你怎么会跳海?”我忍不住问。   他埋头不说话。   “是你姐姐?”我问。   他在我怀里摇头。   “我只想再见你一面。”他带着哭腔说,“我已经解除了婚约,你原谅我。”   我叹气。   “那晚我不是寻死,”我说,“你也看到了,我不是人类,我们没有办法在一起的。”   他惊惶地抱紧我。   我无奈。   似乎不知道何时起,我也对着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其实我喜欢你,从第一面就喜欢上了。”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   后来我去求父王,父王耐不住我百般骚扰,把安迪变成了一条人鱼。   他的尾巴是闪闪发光的太阳色,和他的头发一样,美极了。   我有了我的小伴侣。   后来安迪告诉我,他和姐姐达成协议,以王位换自由。   他一直坚信我是那晚救他的人,他绝望之下跳海,就是抱着无论如何也要和我在一起的念头。   后来,我们在海底大婚,姐姐们都很喜欢他。   “瑞恩,不许欺负安迪哦!”五姐拉着他的手,让我很不爽。   “嘤嘤嘤,你们一定要幸福……”三姐哭得梨花带雨。   “你小子,居然比我们结婚还早!”六姐愤愤道。   婚后,我们的生活和往常一样,去沉船探探险,去给墨鱼大叔讲讲故事(主要是安迪讲我听),听姐姐们啰嗦一下,做一些羞羞的事情……   后来,我把王位让给了睿智的二姐,和安迪去遥远的海域探险。   人鱼和王子最终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皇帝的新装   皇帝有一间专门的衣帽间,就在寝宫内部。皇帝小时候,这间衣帽间归老皇帝和太后使用,老皇帝是个节俭的绅士——与太后正好相反——他们在衣帽间从没有过分歧。小男孩皇帝与男仆在深深长长的衣帽间里捉迷藏,各类裙摆,绸的,缎的,纱的,丝的,在小男孩皇帝扑了香粉的白色假发上拖过,等到嵌着黯淡小贝壳的素色大礼服悬在他的头顶,一面黄铜大镜子影影绰绰映出半张幼童抹花的猫儿脸,衣帽间就差不多走到底了。   为数不多的几次,皇帝在衣帽间的最深处看到一个人,个子很高,些许肥硕,身着绚丽时髦、三头百合绣纹的长背心,镜子里有一张与老皇帝如出一辙的英俊脸庞。皇帝年幼时尚未养成骄纵的性格,他躲在母亲层层叠叠的裙摆后,静悄悄地张望着。那个男子悠闲地调整立领,拨散花瓣一般的蕾丝袖口,偶尔,镜中黄色的眼睛意味深长地投来一个笑容,使皇帝慢慢地退却,逃离这个旖旎又窒息的梦境。   童年最后的记忆,皇帝还是遇见了男人,他转过身来,好像整个人被剥夺了色彩,与老皇帝一模一样的脸上有苍白的眉毛,苍白的眼睛,苍白的嘴唇,空空荡荡如一张等待填色的白纸。皇帝在这时晕过去,倒入一个冰凉的怀抱中。等他醒来时,那时的皇后抱着他同老皇帝争吵,他们用皇后国家的语言,皇帝一个字也听不懂,他疲惫又僵硬,嘴唇发紫,这常常是被冰雪吻过的痕迹。皇帝抚摸着嘴唇又睡过去,他感到这个吻攫取了他的灵魂,也许这一生他都无法再次拥有爱的喜悦。   多年以后,这个衣帽间独属于皇帝自己了。太后失去丈夫以后无心装扮,她海一般的收藏还填充在这里。皇帝没有娶妻,他一个人走进衣帽间,发觉这实在是个很小的屋子,记忆中太后悬得很高的裙子只到他的肩膀。他用一根手指慢慢抚摸过去,仅需十数步就走到那件素色镶小贝壳的大礼服前,这时他突然情怯——在这个年纪的皇帝身上这是不容易见到的——他把身体藏在大礼服后面,探出半张脸去看……   黄铜大镜子中有半张脸,苍白蜡黄,正是他自己的。他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庆幸:那大概是他患羊白*的叔父吧,他想。最终他从父亲的旧衣后走出来,然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件久违长背心,明亮艳丽、百合绣纹,就穿在他身上,小臂中段散开的袖口花瓣一般,他的眼睛在镜中呈现一种浑浊的澄黄,似笑非笑。   皇帝几乎倒退在地,但皇帝已经不是幼儿,他随意走动,镜中人也跟着走了几步;他转身,镜子也照做;他藏进太后的裙子里,也并没有凭空多出一个苍白的人来。   皇帝面对镜子思考了一下。他开始脱衣,先是绶带,然后军礼服,再是小山羊皮靴,紧身裤子……他脱掉了内衣。现在皇帝赤身露体了,他有很俊俏的身材,传自母亲的细腰,源于父亲的宽肩,以及修长的双腿,但是镜中人仍然穿着那身过时的衣服,脱衣时他只是在身上比划了几下——皇帝惶恐了,他裸着身体,一步步退出去,退到寝宫中,退到堆着雪白枕头和帷纱的床上。   晚上他立刻发烧了,他做了浑浑噩噩的梦,有人肆意摆弄他的肢体,那种爱不释手的方式似乎是满意的表示。他被折过来,翻过去,一个沉重的精神俯视着他,掌控着他,那精神曲身而来,在他干燥发抖的唇上夺取了温度。   皇帝醒来的时候毫不意外地发现了四周与肢体上的困厄窘迫,他埋在染上味道的潮湿枕头里。第二天,他就下令全国的织工都要到都城来,为他做一件与众不同的新衣。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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